冯仑的话为什么那么多?
作者:任尚坤
来源:商业人物(ID:biz-leaders)
谁是中国的马斯克呢?
冯仑,大概能算其中之一。
想象力
马斯克想用火箭往火星送人。他旗下的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致力于此。马斯克信心十足地表示,将在2026年之前把人类运上火星,并在2050年建成一个自给自足的火星城市。
对此,冯仑不以为然。冯仑说要见到马斯克就告诉他:你这套路不对。
冯仑更推崇自己的“分身”方案:第一步,建个一千万及以上的太空基因库;第二步,在火星搭建包括制氧、发电、造水在内的一套工程,再靠人造子宫、基因编辑等技术,把地球人基因改造成适应火星环境的火星人类;第三步,设计火星人交往制度,培育火星文明。
2016年,冯仑去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参观,彻底激发了他对外太空的兴趣。2018年初,冯仑牵头一批科学家,成立上海曼为科技有限公司。10月,该公司在太原卫星发射基地成功发射人类首个太空基因库,其中装着8枚人体基因。
而就在基因库升天前几个月,冯仑的私人卫星“风马牛1号”也被长征二号丁运载火箭送入了太空。这颗卫星造价100万美元。冯仑想用它创造一种新的媒体传播形式,让普通人有机会直接体验从卫星传回的太空影像。
他曾试图做个实验,将内容通过卫星传输,发送到人手可持的移动终端,藉此把旗下自媒体“风马牛”做成最牛的媒体公司,但后来发现不行。起初,冯仑有个直播方案,每分钟收费1元,可因为卫星发射时间与审批周期缘故,直播也泡汤了。
这是冯仑的想象力。
他的想象力不止于要上天。
冯仑是万通集团创始人,做房地产生意起家。2009年,他首次提出立体城市概念。业内一片哗然。万科王石讲,“这简直是童话”。
所谓立体城市,即在两平方公里土地上,打造一个建筑面积600-1000万平方米,可容纳15-20万人的高密度建筑群。在这样一组间距极近的摩天大楼里,人们能同时完成工作、居住和休闲娱乐。比如,一个位于成都的立体城市,可能有一半楼层用于养猪养鸡,这些养殖厂员工住在其他楼层,另外餐饮、医疗等设施一应俱全。
冯仑实地考察了日本、南非、新加坡等地峡人稠的国家。回国后,他搭了班子、设了公司、投了大钱,耗费数年时间奔走在立体城市的建设中。在他看来,这将是未来解决城市化问题的选择。不过,这个乌托邦式设想如今还是不了了之了。
2016年8月,伴随控股权转让,冯仑彻底离开了经营二十多年的万通公司。近年,他风风火火做自媒体、办脱口秀、搞企业家对话。他的嘴巴就像不知疲倦地永动机一样,说个不停。
冯仑生于1959年,算是“92派”下海的代表。在他们这代企业家里面,还像冯仑这样天马行空且能折腾的实在不多了。另外,冯仑也是话最多的。潘石屹闷头玩起了木头跟编程;王石依旧专注登山划船航海,偶尔做盘红烧肉;俞敏洪则昭告天下准备退休了。
俞敏洪比冯仑还小3岁。前几天,俞敏洪在其个人公众号上发布了一则访谈视频,冯仑罕见讲,他也考虑退了,再过三五年,就把生意彻底交给别人,专心写书。他现在正写关于中国民营企业史的小说,按计划,他还要再写一本纯学术书,一本社会幻想的书、一本科幻书。
这可能是想象力丰富的结果之一:话多。
满口袋故事
此前,冯仑已先后出版《野蛮生长》《理想丰满》《岁月凶猛》等多本书籍。他跟俞敏洪说,写书也不完全是效仿古人要青史留名,“就相当于我看见这灯很好,也想让你看看”。
冯仑《野蛮生长》福州签售会。图源:视觉中国
他有一种极强的分享欲,一种口袋里装满了故事忍不住想让你知道的诉求。可他喋喋不休的那些话早已是老生常谈,只不过换了个时间,换了个地点。这回,他该换个形式了。
国内地产商中,冯仑学历算高的。他是改革开放后首批大学生,1982年从西北大学政经系考入中央党校读研,后来取得社科院博士学位。中央党校毕业后五年时间,他接连在中央党校、中宣部和国家体改委任职。这对他日后经商时理解政策与调动各种资源起到关键作用。
1991年,海南正处于被确立为经济特区后的淘金热潮,冯仑、潘石屹等六人东拼西凑3万元成立一家皮包公司,海南农业高技术投资联合开发总公司(万通前身)。
在海南,他们赚的第一桶金,显现了冯仑空手套白狼的忽悠能力。
他先是瞄上了一个8套别墅项目,接着出面找了一家投资公司,他诱惑人家,说能用很少的钱做个大项目,“这一单,我出1300万,你出500万,一起做你干不干?”
人家要验他们“成色”。冯仑骑自行车,临时给公司所有人买西装领带,还送了投资人一条。最后对方答应了。冯仑转手拿500万现金做抵押,从银行贷出1300万。他们用1800万买进别墅,包装一下又卖了出去。当然,忽悠并不总是顺利。公司的一位合伙人曾被拉到夜总会包厢,被枪抵着脑袋签过城下之盟,净赔了一个亿。
在冯仑书中,你可以看到他对生意的触觉,离不开那个用罐头换回俄罗斯飞机的商人——牟其中。万通成立前,冯仑在牟其中的南德公司待了三年,算是左膀右臂、第一幕僚。
他从牟那里学到了江湖的手段和作风。
冯仑后来遇到最难与最痛苦的事,是六兄弟分家。最初确定股权结构时,万通按照“坐有序,利无别”的“梁山模式”。他们把公司平分6份。而座次上,冯仑排在了最前面。他说之所以成为“大哥”,纯属年长,外加有从政与从商经验而已。
六个合伙人各奔东西。冯仑和潘石屹北上。
但进入北京后,万通逐渐不温不火了。冯仑曾有过反思,“2002年后,万通刚刚还完债,我们不想用高杠杆撬动市场,慢慢地,安全变成企业最大的目标。万通开始‘窒息式死亡’。”
万通实业成立于1993年,其核心房地产业务直到2006年股改后才真正登陆A股市场。有分析认为,万通失势还有部分原因在于政府资源整合不足,在拿地环节的短板暴露无遗。
2003年-2013年,是中国房地产跑马圈地的黄金十年。而冯仑倡导的“稳健策略”或许成为制约万通发展的重要因素。在市场最火热时期,万通并没能迈开步子。另外冯仑天马行空且孤注一掷的新业务投入,也让万通错失机遇期同时,损耗大量资金,负债率攀升。
冯仑话多的第二个原因,应该是经历丰富。他和俞敏洪坐在一起回忆,他们都是完整伴随40年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一代人,往事历历在目,血泪交织。
文化人情节
除了商人,冯仑曾说他最想当的是知名文化人。他总结当文人有三种选择:
一种叫反对文人,最终可能成为正义的象征与真理的守护者,但这种人容易掉脑袋;第二种叫走狗文人,任务是拍马屁,这种文人生活得可能不错,但内心苦恼;第三种叫流氓文人,写点鸳鸯蝴蝶,文人骚客的东西。
他分析自己,“最早从国家文职人员开始,到下岗、流浪、打工,再到办公司,进江湖,开始狂放不羁的表达,过程正好是从走狗文人开始,没留神成为反对文人,最后成为流氓文人”。
不过他也公开表示过,反对企业家当公知。他称自己还是在商言商,话多也是因为说的那些事影响了他做生意。可现在来看,离开万通后,冯仑说话的边界越来越模糊了。很长时间,他总在追求商业与社会的结合。当然,说话也是,努力去对外界释放影响。
冯仑对俞敏洪讲,探索太空是他十几岁以来的一种理想,“太有理想总想改变点什么”。
美国世贸中心双子塔上,冯仑费尽心思建了个“中国中心”。他想让其成为中国官员及富商与美国人交流的商务中心。中国中心耗时17年才开业。用冯仑解释给俞敏洪的话说,“这都是既费时间又不挣钱的事。我就想中美之间在这个节点有一个空间,能有所改变”。
冯仑还给俞敏洪讲了个故事。
他高中时是班长。历史老师心脏不好。他放学后经常和同学去老师家做饭。老师就在旁边讲中国历史。“一个雨天,昏黄灯光下,她躺床上喘着气给我讲这些事儿,就像临终时要跟我讲这些事一样。”这给冯仑一种震慑。他当时有了一个愿望,未来要改造中国(不让这种贫困状态继续)。他自此开始认真读书和研究社会,然后找那些所谓“先进的人”聊天。
对冯仑起到极大影响的,还有他在中央党校读研时的导师马鸿模。冯仑称其为“一个有文化的土匪”。他第一次见到马鸿模时,面前是个留着光头,着一袭黑衣,叼着根雪茄的老头。
马鸿模年轻时就读武汉大学历史系,抗战期间闹过学运,投笔从戎,组织武工队,新中国成立时列解放军正师职。他跟冯仑成了忘年交,收做干儿子,对冯产生了长期的精神激励。
在中央党校,冯仑重塑了自己的世界观,尤其是历史观。他获得了空前的阅读机会。他看到了历史“伟大的阴面”,开始颠覆以往对是非的认识,并相信“历史永远没有真相”。
这得益于学校的内部资料(内参)阅览室。
冯仑从内参上看到了很多外面找不到的真实信息。于是他有了怀疑精神,并形成在内参室找史料的习惯。他渐渐明白世界原来是两面互补的,一面是宣传,另一面是内参。
《野蛮生长》中,冯仑在不同场合三句话后,总要提女人。他像模像样写了个自序,标题是:清清白白的汤唯干干净净地脱,想借喻民营企业野蛮生长时代,他和他这代人是清白的。
话多的冯仑,也在不断的从历史中寻求解释。
*题图为视频截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