互联网公司不能没有锦衣卫

 

 

作者：李亦儒

来源：商业人物（ID：biz-leaders）

 

壹

 

年关已过，很多人拿到了“开工大吉”红包，但还有一些人失去了工作，甚至面临着牢狱之灾。

 

今年2月2日，腾讯发布了第二份反舞弊通报。100余人被辞退，40余人被移送公安机关。

 

 

腾讯上次发布反舞弊通报是2019年底，当年前三季度有40多起案件，60多人被辞退，10余人被移送公安。

 

这次通报的时间线，是从2019年四季度至今，看来腾讯是计划未来定期自曝家丑了。

 

为了反腐，腾讯曾公开举报邮箱和电话，称自己鼓励所有员工、供应商或合作伙伴，举报涉及腾讯员工的，任何已发生甚至“可能发生”的贪腐、舞弊和违规行为。

 

腾讯的反腐部门叫腾讯反舞弊调查部，所依之“法”是“腾讯高压线”。近两次的反舞弊通报里，“阳光腾讯”共公开了37个典型案例，每一个都不厌其烦地写道，某某人的行为违反了腾讯高压线。

 

高压线有6条：

 

1. 故意虚假报帐。

2. 收受回扣。

3. 泄漏公司商业机密。

4. 从事与公司有商业竞争的行为。

5. 违法乱纪行为。

6. 打听或泄漏薪资等保密敏感信息的行为

 

但根据公布案例，发生在腾讯的舞弊案多为收取好处费，其次是职务侵占。

 

另有一点值得注意，PCG（平台与内容事业群）是腾讯内部腐败案的重灾区。

 

2019年前三季度腾讯公布的15个案例中，5起发生在PCG，占比三分之一。这次通报的22起典型案例中，14起发生在PCG，且涉案人数多：其中一起行贿受贿案，有10个PCG员工参与，他们都因涉嫌犯罪，被移送了公安机关。

 

PCG（Platform and Content Group）事业群成立于2018年腾讯架构调整之时，在那次被称为战略升级的调整里，QQ、微视、腾讯新闻、腾讯视频、腾讯体育、腾讯影业、腾讯动漫都被包含在这个新事业群中，腾讯官方称PCG事业群的出现，是对社交平台、内容产业和技术的深度融合。

 

马化腾称PCG的作用，是将社交和内容两项业务理顺，并打通，最大程度发挥腾讯的优势。腾讯COO任宇昕在接受《界面》专访时曾表示，之前两次他接手新业务都是被动任命，而这次是他主动要求参与PCG的架构调整。

 

当然，PCG事业群本就属于人员规模较大的事业群，腾讯员工不到6万，PCG事业群超过1万。

 

除了处置员工，腾讯还有一份“永不合作主体清单”，里面全是向腾讯员工贡献过好处费的公司，这份黑名单随着腾讯每次发布反舞弊通告而越来越长。

 

贰

 

互联网公司反腐历史里，百度必须有一席之地。

 

声势浩大、意味深长，是百度反腐故事的特点。百度的职业道德建设部成立于2011年，听上去是做企业文化建设的，实则由有过警察、检察官、企业内审等职业经历的人组成。

 

“在进行腐败案件调查时，拥有独立的调查权，不必经过相关业务部门领导即可直接展开调查，直接向最高管理层汇报工作。”百度职业道德建设部员工曾对媒体这么说。

 

从2012年开始，百度游戏、百度糯米、百度渠道部、百度销售部等部门都经历了反腐。2012年百度员工收费删帖，2014年五个部门主要负责人被查，2017年百度副总裁、百度糯米总经理曾良涉嫌贪污。

 

但其中最有名的反腐案，还是李明远的“引咎辞职”。

 

2016年百度在写给“各位百度同学”的信里提到，李明远在参与公司某收购项目中，与被收购公司负责人有私下巨额经济往来。当时外界猜测此收购项目，就是百度19亿美元收购91手机助手，但也有一方观点认为李明远只是替罪羊，李明远自己也在朋友圈否认了百度给他的“定罪”。

 

 

那封信中还提到，李明远个人投资参股的外部公司与百度有业务关联，未按公司制度报备。

 

2016年被“引咎辞职”后，2018年李明远参与创办小狗机器人，后来也就未再出现于公众视野了。百度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总裁，这份荣耀写在李明远的百度百科里，“主动认错，引咎辞职”，他的罪状也被写在了自己百度百科的最后一行。

 

 

去年4月，百度集团副总裁韦方涉嫌贪腐犯罪，被移送公安机关。通告里写，“韦方不仅背离了百度风清气正的职场文化，践踏了公司职业道德的底线，更触碰了法律的红线”。

 

意外的是，反腐反了近十年的百度道德委员会，因为其名字，第一次受到大范围关注，网友热评：百度还有道德委员会？

 

叁

 

互联网行业曾有“两万人魔咒”之说：当雇员超过两万人，公司成为大公司时，公司氛围、人均业绩、效率等都会向负面发展，腐败也在此时滋生。

 

后来一些公司的发展速度打破了这个魔咒。

 

ofo员工人数最多时不过6000人，但2019年就查处了8件贪腐案，多地员工涉案，光司法机关就受理了4起，逮捕了5人。

 

 

中国有一个反舞弊联盟，成立于2015年，百余家联盟成员，乐视也在里头，还是积极分子。

 

2016年乐视组织了包括京东、万科、今日头条、海底捞等30多家知名企业，参加以“同业交流、经验分享、共筑防线”为主题的讨论会。

 

 

当时乐视表示，加入中国企业反舞弊联盟后，将与联盟企业共建不诚信供应商名单，共享反舞弊的方法、技术，建立员工诚信履历档案，并在法律允许范围内，为联盟其他企业获取乐视舞弊员工的信息方面提供最大支持。

 

同时还公布了举报邮箱：jiancha@le.com，称乐迷和用户如发现乐视员工存在舞弊违规行为，可通过邮箱举报，乐视将对相关线索进行核查，一旦查实，绝不姑息。

 

乐视也有自己的《乐视廉洁管理制度》，2017年有乐视员工违反此制度，涉嫌“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罪”，乐视主动通报，此员工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。对于乐视的一系列积极操作，当时有媒体评论：“这是一家负责任的公司应有的态度。”

 

虽然乐视态度很积极，但2019年才是互联网公司反腐大年。

 

2019年，中国8家互联网公司共110多起反腐案件被公开。小米通报员工反腐被捕，百度通报12起内部腐败，滴滴因内部腐败解聘29人，腾讯反腐辞退60余人……案件数量和涉事人数是反舞弊联盟成立的2015年的11倍。

 

这期间陌陌公司的两名员工是被判了刑的，罪名是“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”，这项罪名是刑法罪名，曾经叫“公司、企业人员受贿罪”。

 

陌陌的那两名员工被查，是因为陌陌内审部门收到举报称，一家第三方推广公司提供的数据有虚假成分，而负责对接的员工在调查之际突然辞职。

 

后来“返点”行为确认，二人因平分了105.8万元返点款，被判了3年和1年8个月。供述中，一人称另外一人对自己说：“做这行没有不拿钱的，没事。”这句话，可能很多公司负责推广的职员都对自己这么说过。

 

100多万对一家正在蓬勃发展的互联网公司来说是小钱，但一些贪腐行为有对公司造成致命打击的可能性。

 

2019年大疆发布反腐败公告称，前一年因为内部腐败问题，损失高达10亿元。

 

 

还是2019年，人人车发现公司所有的车源信息，都被泄露给了竞争对手。这对二手车平台来说是被砸饭碗：一旦竞争对手获得了自己的车源信息，以更高一点的价格联系车主，自己的车源就黄了，无论拿多少亿砸广告都是徒劳。

 

之后人人车销声匿迹可能跟此案有关，据36氪报道，人人车内部曾排查多次，仍找不到泄密者，直至抓到了一个盗取公司数据的外部人，对方供出，是人人车的一名早期员工一批又一批地卖掉了所有车源信息，以此获利。很多人人车员工都目睹了该早期员工被警察带走的场面。

 

不少互联网公司都喜欢对内部腐败行为说，“零容忍”、“一旦发现绝不姑息”，但少有公司在东窗事发前震慑员工。京东除外。

 

刘强东曾说：“就算你只贪了10万块钱，也愿意花1000万给查出来。”

 

2019年，京东云公共业务部组成参观团，在民警的带领下，参观了北京市第一看守所，京东说这是为了提高员工的反腐意识。

 

据《北京青年报》，当参观结束，京东参观团再次穿过看守所大门，一位管理者感叹：自由是人生最伟大的财富。

 

*题图购买于视觉中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