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计所的奇葩事儿:写错业务收入、对造假账一无所知
作者:张霞
来源:商业人物(ID:biz-leaders)
壹
有句俗话叫“玩了一辈子鹰,被鹰啄了眼睛”。最近,知名审计机构致同会计师事务所,便惊现这种迷之操作。
月初,证监会给上市公司中信国安(000839.SZ)开出的一份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显示,中信国安于2009至2015年期间,连续长达7年时间造假,虚增利润超过10亿元。
负责中国信安审计工作的,是一家和其渊源颇深的会计所。据中信国安之前披露的年报,其2012年以来聘任的会计师事务所是致同会计师事务所(特殊普通合伙),之前的分别为京都天华会计师事务所、北京京都会计师事务所、北京会计师事务所等。
这些会计师事务所的名称虽然不同,但其实都是致同。致同会计师事务所前身是1981年成立的北京会计师事务所,1998年6月脱钩改制并与京都会计师事务所合并,2008年12月和天华会计师事务所合并,2012年更名为致同会计师事务所。
作为深耕业内多年的审计所,致同会计所的规模颇大,在全国拥有28 个分支机构,6000 余名员工,注册会计师逾1200 人。业务能力也不俗,据《财融圈》统计,截止2021年1月4日,申报科创板IPO并进行了信息披露的企业有532家。其中,致同以33项科创板项目服务数量排名第四,仅次于立信、天健、容诚。
然而就是这么一家规模大、专业背景深的会计所,居然对中国信安的造假毫无察觉。连续七年,给出的年审意见都是“标准无保留意见”。
究竟是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被熟悉的人算计了,还是对老熟人手下留情?不得而知。
截止目前,还没有公开消息显示致同会计事务所,因中信国安造假收到处罚。但致同过去收到的罚单并不少。
仅去年一年,就有多位致同注册会计师收到“警示函”。去年10月,证监会上海监管局公布对致同采取出具警示函措施的决定。决定内容直指雅迅网络IPO审计项目6项违规:在内控鉴证上,未恰当识别高管、员工借用资金相关内控缺陷,未恰当识别产成品出库流程相关内控缺陷,未恰当评估识别出的内控缺陷对内控鉴证报告意见的影响;在财务报表审计上,未恰当评价关联方资金往来的披露和列报,未执行关键审计事项收入确认的部分审计应对程序,未与前任注册会计师有效沟通。
最终,致同的两位注册会计师黄印强、余道前被证监会上海监管局采取出具警示函措施的决定。
2020年3月,致同还曾在一个月内“两遭监管”。先是2月13日,山西证监局公布,因执业太化股份2014年财务报表审计项目中存在违法违规行为,致同被没收收入60万元,并被处以60万元罚款,王玉才、王增民两位注册会计师被给予警告,并分别被处以5万元罚款;3月9日,福建证监局又公布,因在永安林业2017年和2018年年报审计项目中的执业质问题,陈连锋、罗娟和陈裕成三位注册会计师被采取出具警示函的监督管理措施。
是项目太多,百密一疏呢?还是兼顾无暇呢?同样不得而知。
贰
致同会计所在中国信安的问题上,目前还没有明确定论。但2月初,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,则被深交所直接扯开了遮羞布。被直接怒问:“是否存在购买审计意见的情形?”
这句惊天之问,来自深交所出具的《关于对深圳赫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关注函中小板关注函【2021】第 32 号》。
该文件的大致内容为:
“你公司披露《关于拟变更会计师事务所的公告》称,综合考虑公司业务发展和未来审计的需要,你公司不再续聘永拓会计师事务所,拟改聘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担任你公司 2020 年度审计机构,审计报酬 200 万元。我部对此高度关注,请你公司在函询堂堂所、永拓所的基础上,补充披露如下事项:
1. 堂堂所相关人员是否具备专业胜任能力。
2. 堂堂所是否具备承接相应业务及按时完成审计业务的能力。
3. 堂堂所是否充分了解你公司面临的风险,是否具备承接你公司业务的专业胜任能力。
4. 上一家会计所永拓所,对你公司上一年财务报告出具了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,他们指出的问题是否存在?突然更换会计师事务所,是否存在向堂堂所购买审计意见的情形?
……”
深交所之所以这么愤怒是有原因的。堂堂所犯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。
2020年3月27日,*ST新亿(600145)发布公告,聘请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(普通合伙)审计2019年年报。根据当时的公告信息,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从业人员12人,注册会计师3人,合伙人2名,2018年度会计师事务所业务收入85.32(万)元,净资产12万、总资产68万元。
搞笑的是,公告里摆了个大乌龙,将会计师事务所业务收入85.32万元,写成85.32元。这个乌龙在聘请公告、审计委员会审查意见等公告里都出现了。
上交所在收到公告后,立马发了个询问函,对审计机构胜任能力进行质疑。虽然是个小小的细节,不由得让人对该事务所的审计水平产生怀疑。以后审计年报,能保证报表的可靠性?
同时,企查查显示,堂堂所在2018年6月被工商列入经营异常,原因是“通过登记的住所或经营场所无法联系”。到了2018年8月,才被移出经营异常名单。
除此,堂堂所的猫腻还不少。打开其官网主页,就会发现堂堂所的网站上,有醒目的“深圳证券资格会计师事务所”和“中证天通会计师事务所深圳分所”字样。两者是“两块牌子一套班子”,还是业务合作关系?不得而知。
但二者肯定是有密切关系的。堂堂实际控制人吴育堂的简介,同时写了两个身份:“中证天通深圳分所合伙人”、“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所长、首席合伙人”。
另外,裁判文书网上还显示,堂堂所曾与一家叫天浩洋的公司为理账服务费用问题,打了三场官司。结果不但没要回费用,堂堂还被判退回已收5万元费用。
判决书中也明确写了,吴育堂同时具有堂堂所负责人和中证天通事务所合伙人的身份,且吴育堂分别代表两家会计师事务所,与被告天浩洋公司签订了整帐业务约定书和审计业务约定书。
这也证明,堂堂所虽小,但背靠大树好乘凉——中证天通会计师事务所在中注协“2018年百强会计师事务所”排名34位,有14个分所。
叁
除了深交所怒问,2月底,中注协也约谈了一家会计所——中兴华会计所。
中兴华的规模也不小,截至今年2月份,A股共有77家上市公司聘任中兴华为定期报告审计机构。中注协2020年11月发布的“2019年度综合评价前100家会计师事务所信息”显示,中兴华会计所2019年本身业务收入约为13.19亿元,位列百强榜第14位,拥有注册会计师811名。
但盘子大了,问题也不小。自2017年1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,行业主管部门、证券监督管理机构共对中兴华会计所共采取了6次行政监管措施,对该所注册会计师6人次采取行政监管措施。
今年的2月19日,中国证监会发布的《2020年审计与评估机构全面检查和专项检查拟处理情况汇总表》显示,中兴华会计所执业的项目存在多项违规行为。在通报所涉及的8家会计所中,中兴华共有5个执业项目违规,数量位居被通报的会计所之首。违规事项为“内部治理、质量控制体系、独立性管理和项目执业”,中国证监会拟处理措施为“出具警示函,部分问题线索移交稽查处理”。
次日,中注协便对中兴华进行了约谈,提示中兴华,应当审慎承接频繁更换会计师事务所的上市公司相关业务——翻译过来,意思就是:长点心吧,别为了赚钱啥活都接,啥活都干!
这还仅仅是年后爆出问题的三家。时间再往前推,出事的审计所那就不胜枚举了。
近了说,2020年阿联酋最大的私立医疗服务提供商NMC Health和德国的支付公司Wirecard,陷入了财务丑闻之中。这两家公司的共同点是,他们的审计机构都是安永(及在各国的分支机构)。
远了说,因2016年卷入大智慧财务造假事件,2018年10月,立信会计所收到了证监会行政处罚决定书,对其未执行有效的审计程序等责令改正违法行为,没收业务收入70万元,并处以210万元罚款,同时对签字注册会计师给予警告,并分别处以10万元罚款。
至于世纪初,美国安然公司EnronCorp破产事件中的安达信会计所((Arthur Andersen))造假问题,更是轰动一时,直接导致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覆灭。
更有趣的是,2020年还爆出这样一条新闻:因“风险”因素众多,*ST凯迪、神雾环保、天夏智慧等多家上市公司,因未聘请2019年财务报告审计机构而被监管关注。
说白了就是——上市公司多,有问题的也多,知名的审计所就那么几家,你说咋办呢?
与此同时,由于审计报告的出具都是由被审计方付费的,所以会计师事务所的独立性问题一直备受各界关注。
借用国家会计学院的校训结尾吧:不做假账。
参考资料:
1. 《目瞪口呆!这家A股公司连续7年坚持财务造假!虚增利润超10亿,同一审计机构“保驾护航”》,21世纪经济报道
2.《中注协约谈中兴华会计所 提示频繁变更年审机构的上市公司审计风险》,中证网
*题图购买于视觉中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