刹车疑云下的特斯拉车主
作者:郭儒逸
来源:商业人物(ID:biz-leaders)
危机
“最近天天有人问刹车有没有失灵,都快烦炸了。”聊天结尾,家住天津的何川在对话框中发来一句。
让何川感到心烦气躁的,是已持续一周多的特斯拉车主维权事件。4月19日,河南一位女车主在上海车展身穿印有“刹车失灵”的T恤衫,站到一辆红色特斯拉的车顶,引爆了这场著名的口水攻防大战。而几天时间过去,事件真相仍然不得而知,更多的特斯拉车主也被卷入漩涡之中。
就在口水战不断升级的27日,特斯拉发布了今年一季度财报,其连续七个季度实现盈利。整个一季度,特斯拉全球共交付18.4万辆,创下成立以来的新纪录。在中国市场,国产Model 3和Model Y几乎成为最畅销的纯电动车型——特斯拉风头正盛,直到被一句车顶上的突然大喊打破了平静。
今年3月份,何川刚提了一辆Model 3标准续航后驱升级版,这是目前能买到的最便宜的特斯拉车型。他戏称自己是“新任韭菜车主”,作为一个狂热的数码科技爱好者,在某知名汽车论坛里,他发布过一些详尽的驾驶评测帖子,并且和各式各样的留言作过交流讨论。
“我觉得Model 3不足以称为所谓的’神车’或者行业标杆,”他说,当然他也不认为这款车就是某些极端人士口中的“工业垃圾”。在一个多月的驾驶过程中,他自称车辆会不时出现一些意外状况,比如中控屏黑屏、触控失灵、加速性能“虚标”以及刹车脚感偶尔变硬等,或许这些让何川感到特斯拉没能达到他的预期。
可能在大多数车主的心目当中,特斯拉的确不够完美。做工、内饰、语音识别、导航、舒适程度等,这些往往会成为有争议,甚至是被吐槽的方面。但这些原本挑剔的车主,通常都大度地选择了“原谅”——因为特斯拉有更吸引他们的地方。
即使是起步价24.9万元(补贴后)的Model 3 标准续航版,它的实际性能也“十分强悍”。在这个价位的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,Model 3名义上有不少竞争者,但在销量榜单上笑到最后的都是特斯拉,追赶者们与它之间的差距仍然较大。
不过,刹车维权事件给一切带来了变数。
事实上,那位维权女车主的举动所引发的,已远远不是一家车企和一名消费者之间的对立。在近期的互联网上,围绕这起事件的各种隐情和细节,加之偶发的几起特斯拉行车事故,无不促使各路网友激烈讨论甚至互相攻讦。某种意义上,这是一起失控的维权行动。在最终调查结果出炉之前,也是特斯拉自国产以来最大的一次舆论危机。
观望
危机令不少特斯拉车主或准车主感到煎熬。
王立明原本计划在五一假期前后下一个订单。他所在的浙江宁波,路上的特斯拉已是司空见惯,但不断发酵的舆情让人不得不陷入观望。“特斯拉是我买车时会考虑的一个品牌,毕竟它有一定的技术积累,不是说随随便便就可以被赶上。当然我也希望国产车做的更好,但要选择的话,目前是没办法挑选一辆(国产品牌)车的。”他在维权事件之前的这种态度,如今却发生了变化。
选择观望的最大根由,就是尚未有官方的调查结论。
河南女车主当时究竟是不是刹车失灵,如果按照特斯拉提供的行车数据,存在因车速过快、与前车距离保持不够而导致追尾的可能性。但特斯拉公布的数据遭到维权方的质疑,在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之前,场面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。
“如果是硬件方面的问题,比如说机械结构不合格,这个改掉之后还是会考虑的。但假如是软件层面导致一些状况,对我这样的潜在车主来说,心里还是有点虚的。”王立明说。
他觉得,其实任何一款车都可能会有问题,包括自己现在开的凯迪拉克。“我之前在论坛中看到,有人说凯迪拉克上高速时突然失去动力。身边还有一个朋友,他的奔驰GLE也出现过类似状况,最后不得不叫了拖车。”因此在这起维权事件中,最期待的就是权威机构出具的鉴定结论,否则“这个东西就会变成一场闹剧”。
何川也抱有类似的态度。他说,如果是硬件有问题,“我早把车开到特斯拉门口了”。但在软件方面,只要检测不了特斯拉的底层代码,那就无法实锤有没有问题,事情就解决不了。在他看来,维权事件很可能不会有最终调查结论。因此,“再着急也没有办法。”
舆情造成的影响显而易见。“商业人物”注意到,连日来,有不少准车主在特斯拉的相关论坛中“大吐苦水”。一位还在徘徊的车主表示,自己是在维权事件发生前一天交的定金,没想到这几天闹成了这样。抖音这些软件上刷到的全是所谓“刹车失灵”,这该怎么办呢?
风波中的特斯拉在26日深夜发表声明称,(这起事件)让车友承受了不该有的压力,感到万分抱歉。并且表示,在压力最大的时候,特斯拉感受到来自车友的关怀,收到不少自发送来的慰问品。声明中还承诺,现在的特斯拉并不完美,许多地方需要改进,会给真诚关心的人一个交代。
上海的Model 3车主刘洪,是察觉到舆情“异样”的车主之一。他是在去年交的定金,直到车展维权事件前一周才刚刚提了车。
“我这辆车开了两千公里,至少目前没遇到过刹车失灵的情况。(不管车有没有问题)路上还是要慢点开,老司机也不会跟人飙车,毕竟安全第一。现在只要是特斯拉事故,就会甩锅刹车,可能也是蹭热点吧。”他对“商业人物”称。
不过他也表示,这样的局面也好,使得国家层面能够关注到此事。如果后续车主再有问题,那么解决起来也会方便很多。而在没有结果之前,“我就是开着特斯拉继续吃瓜”。
“平静”的车友圈
就在遭到铺天盖地的质疑时,特斯拉的交付周期正有所延长。以国产Model 3为例,如果是在维权事件前后下单,最早的提车时间应该要到6月份。
“商业人物”从一位特斯拉交付人员处了解到,虽然深陷舆论漩涡,但订单情况似乎未受太大影响。而需要等待更久才能拿到车,同样让不少准车主感到心焦。其中就不乏有人在论坛中声称,自己已等了很久,“最近还指望有人退订或推迟提车,自己好能早点提到车呢”。
特斯拉似乎带有一种魔力,总会吸附他人前来。除了那些潜在车主,对“已玩车快二十年”的北京车主陈立来说,情况也是如此。
陈立在2019年买入一辆进口版的Model X,当时价格超过90万元。“我当时本来想买一辆宝马X5,我非常喜欢宝马,自己有几辆车都是这个牌子的,包括摩托车。在我看来,所谓好车无非就是加速快点、内饰豪华点、驾乘更安全和舒适点,但在试驾了一次特斯拉之后,我发现它和传统汽车完全是两个东西。”他说,自己的想象被“彻底颠覆”了。
按照陈立的理解,特斯拉的造车思维不同于其他品牌。如果没有使用过的人,是想象不到两者之间差距的,“这是肯定的”。至于其他新能源汽车品牌,他表示甚至都没有兴趣去作了解。因此,虽然当时购买特斯拉时也曾有顾虑,包括看到过不少负面新闻,但最后他还是加入了特斯拉的车主阵营。
“这次刹车维权事件,它失灵或者不失灵,我们都不在现场,不能下定论。但我对汽车足够了解,作为纯机械结构的刹车,它与驱动方式、是否自动驾驶等完全没有关系,这是最基本的一点常识。”按照他的解释,刹车完全可以不受软件层面干扰,只要脚踩下去,只要刹车油泵和油管没有损坏,并且刹车盘和刹车片都没有问题,那就一定不会失灵。
“即使是特斯拉最便宜的Model 3,它的刹车盘和刹车卡钳都使用的是BREMBO(注:意大利顶级品牌,其刹车产品供应于众多豪车),你觉得这些东西失灵的概率有多大呢?”陈立对“商业人物”称。
而与网络上的吵闹相比,特斯拉车友群中的气氛似乎平静许多。加入上海车友圈不久的刘洪感慨,多数车友是觉得舆情有点过分。“我本人的真实观点是,即使车企可能存在某方面问题,但不代表真的就是所谓工业垃圾”——显然,网络上针对特斯拉的那些“刻薄”话语,激起了不少车主的义愤。而据“不care这些”的陈立自述,他们车友群中的人除了“最多自嘲是老韭菜”,对这起“刹车门”便不再过多讨论。
争议之中,一份表态中立的帖子在网上受到不少人点赞。其中说,如果特斯拉真有安全隐患,这起事件对车主来说是排雷;即使没有,相信服务上也会有所提升。车是我的,但品牌不是我的,没有必要为品牌可能的问题去劳心。更何况,马斯克是一个极致份子,拥有这样一个狂人的公司,其产品一切都有可能,好的坏的都不稀奇。
对正处于“鄙视链最底端”的特斯拉车主而言,这段话或许可以令他们更加平静。过去一两天,又不断有车主刚刚提了新车,他们在论坛中发帖表达感受体验,最多的留言大概是这样——几天了,难得一见的好帖。加油,恭喜提车。
(文中采访对象均为化名)
*题图购买于视觉中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