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张一鸣无法回应的人

 

 

作者：杨梅

来源：商业人物（ID：biz-leaders）

 

和网红程前在圆桌论坛上拼命挑衅周鸿祎同一天，某大咖在朋友圈里照着张一鸣挥动起了乱拳。

 

商业领域，这位大咖要比程前Title更响亮，他是快的打车创始人陈伟星。站位不同，出招的方式也不同。程前不过对着周鸿祎来了段现场诅咒，陈伟星则对着张一鸣进行了一次“上帝式判刑”。

 

他判决张一鸣为“现世的魔王”，原因是抖音培养的AI算法是为了控制人类意识而做局，违背天道伦理。通过连发三条朋友圈，他为张一鸣隔空抓了药方：用爱去感化张一鸣，尽一切所能去帮、去原谅和宽容张一鸣，去请全球精神病专家治疗张一鸣。至于最终要实现的目的，则是帮助张一鸣修改AI的意图，让张一鸣的AI学会爱人类。

 

至少从表面，陈伟星的这次出拳似乎比程前更体面。没有肉眼可见的前因后果，排除了程前般恼羞成怒的可能；用词充斥着对人类未来的忧心忡忡、宗教学甚至精神医学术语，乍一看疑似是在呼吁科技向善。更甚者，拜一千万美金所赐，陈伟星还占据了道德高地。

 

2012年字节A轮融资的时候，陈伟星投了一千万美元。尽管在2014年的B轮陈伟星便选择了退出，但估算一下，他至少从张一鸣身上获得了5倍左右的投资回报率。一个帮你赚过钱的人，怎么可能有仇？一个为你投过钱的人，怎么可能恨你？按陈伟星所言，他是因为感恩，所以为张一鸣着急。

 

深刻怀疑和张一鸣同样出生于1983年的陈伟星，从我出生于1963年的老爸身上学习了什么当爹秘术——打你骂你是因为深刻的爱着你。换位到我身上，我丝毫不知该如何反击。

 

但张一鸣没有我这种苦恼。一位十几年前的投资人，显然没有原生家庭般摆脱不了的羁绊关系。抖音公关部甚至都没有如半年前面对慕言炮轰时那般，向自媒体放出一些内幕消息。整个字节系对此置若罔闻，好似跟陈伟星根本不在同一个互联网。

1月5号至今，长达一个礼拜，陈伟星依旧在微博以及视频号上严厉谴责张一鸣和抖音，转发量仅有两位数。他好像面对着一团空气。

 

 

尽管张一鸣把陈伟星的这一顿攻击，视为过堂风。但陈伟星在我辈普通人眼中，依旧有一定的量级。除了快的打车创始人的身份，他还是泛成控股的董事长，一位颇有成就的投资人+区块链网红。现年41岁的他毕业于浙江大学，几乎和张一鸣同时段开始创业。张一鸣折腾九九房时，他的网页游戏《魔力学堂》名噪一时；张一鸣创立今日头条时，他已靠网页游戏《梦幻之城》、《悟空Q传》等赚的盆满钵满，顺势成为张一鸣的投资人。

 

此后他上线快的打车，和汪小菲、慕言等一起成为湖畔大学第一期学员，创立泛城资本，杀入区块链领域，陆续投中理想汽车、老虎证券、零跑汽车等多个独角兽项目，币安、火币、量子链、波场等多个区块链项目。在财富领域令我辈望尘莫及。

 

一个人年纪轻轻便与金钱的响声为伴，为何还有那么多怒气？根据资料梳理，我寻找到了两条诡异的线索。

 

一条是进入区块链领域。众所周知，无互怼，不区块。古典互联网大佬们的吵架尚且顾忌情商和体面；区块链大佬的骂战则往往不撕到底裤相见不肯休止。从波场创始人孙宇晨到OK Coin创始人徐明星、火币创始人李林、莱比特的CEO江卓尔，无一不狗血频出、怼天怼地。

 

陈伟星更是此间高手。仅2018年，他便与百合网的慕言、经纬创投的张颖、国金投资的首席科学家苏亮、金沙创投的朱啸虎、“比特币首富”李笑来等人，发生过不亚于暗巷火并的骂战。骂慕言吹牛忽悠，白皮书硬拉各种大佬站台；骂把自己捧成投资天才的朱啸虎是为了割项目后期投资者韭菜；骂李笑来是伪首富还欠着三万个比特币。

 

据陈伟星的说法，他是为了区块链信仰。但根据区块链领域过往的骂战规律推测，或许也有这样的考量：最快重回大佬圈的方式，就是和大佬对战。毕竟2015年快的与滴滴合并后，陈伟星便盛名不复从前。黯然离场的他，一度构想要用区块链做打车。

 

另一条线索，是从陈伟星的视频号上得来。通过这些视频，你又能看到一位曾站上时代风口的创业者的精神写照：5年前，陈伟星患上了焦虑性背痛，痛到无法忍受、无法入眠，只能大量服用安眠药和抗焦虑药，曾在房间三个月无法出门。

 

为了治疗背痛，他出国休养，娶了擅长瑜伽的太太，寻找耶鲁与哈佛的医生。最终确定自己的疾病不仅仅是生理原因而是心理为主。最后通过心理学治疗，哲学、佛学与神学探索，重塑了自己的意识模型，得以康复。这也成为他警惕并怒斥张一鸣控制人类意识的原因所在。

 

说实话，翻看这些玄之又玄、充满神学与心理学色彩的视频。我的观感是，这是一个长期赋予自己上帝使命，却在充满泡沫的创投圈、币圈等浮华名利场中，交替着一轮轮亢奋又幻灭，最终发现自己无法像马斯克（甚至张一鸣）一样，真的可以改变人类、背负着人类文明使命的人，所产生的心理焦虑和压力问题。如他所说，长期以来，他的脑袋已经无法停止思考，无法放空。

 

 

小声叨叨几句，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孙宇晨+邵亦波的组合体。相比币圈同行孙宇晨，他好似还更具道德感、更在乎声誉；相比起早就追寻探索起身心灵解脱的创业前辈邵亦波，他似乎又修行不深。

 

治愈好背痛的他，貌似又一次自认为掌握了上帝般的真理。他警惕起了思维碎片化、信息茧房、意识控制等科技伦理问题。并为此向张一鸣开炮，决定重新出山，创立一个新的社交媒体平台deadline，计划今年8月底上线。最终目的是，5年干趴抖音、10年恢复中华民族温良谦恭让的卓越文化。他将此计划命名为“5210计划”（谐音“我爱你们”）。

 

显然，这让张一鸣无法回复。比慕言半年前因发微信张一鸣和张楠已读不回，觉得自己被慢待顺而怒斥抖音涉黄，更加无法回复。毕竟彼时，慕言还提及了一些产品的具体问题。而如今，陈伟星想和张一鸣讨论的，是头顶的星空和心底的道德律。

 

作为现如今最大的互联网公司，张一鸣挨骂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
 

2020年的第三届全国青年企业家峰会上，郭广昌点名批评张一鸣，说的也是推荐算法问题，他炮轰“新闻不能说是用户想看什么就看什么，尤其还没有经过真假认证的话”。

 

2022年，当当网官方微博喊话张一鸣，称陈春花与华为事件源于盗版书商、个别自媒体，为销售盗版书籍做引流。直斥“盗版书店在头条和抖音非常活跃。头条追逐流量的导向，成了盗版书商的魔指。”

 

有目共睹，以上所有人，张一鸣都没有做出任何正面回应。唯一能看到一点后续的是，当当喊话一个月后，抖音电商举办“图书版权保护开放日”活动，严打图书盗版，删除侵权链接超6万条 。

 

至于算法黑盒子让用户裹挟进信息茧房、创作者困于算法熔炉，已经是老生常谈了。纵观当下的互联网，几乎每个平台都有自己的推荐算法，单拿抖音说事似乎略显力度不足。

 

尤其面对一位曾经和自己谈生意的投资人，突然谈起了商业伦理。你让张一鸣怎么回复？更何况时移世易，以张一鸣如今的江湖地位，陈伟星是否还有和他平等对话的余地？在自己的视频号中，就连陈伟星自己都直言，他想通过关系见到张一鸣却不能。

 

再完美的商业伦理，都需要在从事商业活动的过程中去践行。陈伟星的新社交媒体平台至少要在7个月后才能上线。没有商业主体，就开始谈论更加公平地分享利益给所有人类，建立经济与正义、人道相一致的理想秩序，有点空中楼阁了。

 

陈伟星或许最需要的并不是张一鸣的回复，而是真正拿得出手的新项目。

 

*题图 | 视觉中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