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年前盖茨的一个举动，让微软有了今日收购TikTok的可能

 

 

作者：李亦儒

来源：商业人物（ID：biz-leaders）

 

如果不是22年前比尔·盖茨遭受的那个巨大挫折，今天的微软，很有可能是站在反对收购TikTok那一方的。

 

1998年，比尔·盖茨坐在政府起诉微软反垄断的听证会上接受问询。

 

——“你是否认为你那段公开的评论，伤害了网景公司？”

——“比如说伤害了他们的感情？”

 

 

这是互联网企业家盖茨的人生闪光时刻。坐在政府给他安排的“老虎凳”上，驼着背，用坐姿传递出不耐烦，他常常注视着地板摇头晃脑，回答问题时把“老虎凳”前摇后晃。他回答问题的方式，是讥讽。

 

这种得罪政府行为的原因有二。

 

一，盖茨底气十足：不是市场份额90%就是垄断，限制新公司进入市场，单向操纵价格才是垄断，因此微软没垄断，政府在无理取闹；

 

二，用盖茨自己的话说，一个20多岁就挣了几十亿的人，管理着那么大一家公司，每天都在决定哪些产品继续做，哪些产品要消失，所以他连五分钟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。

 

曾经的电脑怪才，40岁出头的商人无所畏惧地展现自己的情绪和态度，那是互联网最后的纯真岁月。

 

20年后，同样的“老虎凳”，扎克伯格给屁股底下加了个垫子，希望自己在镜头前看起来更高些。他穿着世界上最整洁的西装，正襟危坐，真诚道歉。前两天还有个糊里糊涂的议员问他，为什么小唐纳德·特朗普被屏蔽了一段时间。

 

“议员先生，我需要先澄清一下，你所指的事，或许是发生在推特上的。”小扎依旧是严肃中带着尊敬，尊敬中透着楚楚可怜——这肯定是从比尔·盖茨那个反面教材那儿学来的。

 

1998和2018，听证会上的比尔·盖茨和扎克伯格

图源：大西洋月刊

 

当时盖茨还表扬了扎克伯格，说他在听证会上表现很好，“对本应做得更好的事道了歉”。

 

如果现在微软还是那个傲慢微软，这次有机会收购 Tik Tok的，绝不可能是微软。

 

那次诉讼是比尔·盖茨个人和微软这家公司的转折点，盖茨以为他的态度跟是否垄断无关，诉讼讲求的是事实和证据。但后来法庭现场的录像在大街小巷播放时，他才发现，态度，是诉讼非常重要的一部分。他的在听证会上的表现让大众觉得他是一个恶魔，微软也被下令拆分。

 

盖茨改变了，他本不想多浪费的五分钟，让他在之后花费了更多时间去弥补。

 

他约见政府官员，动用家族力量，亲自出席每一场听证会。他在黄金年龄交出了总裁和CEO的职位，但是他的西装却越来越笔挺，在摄像机面前站得越来越笔直。

 

微软除了全力上诉外，政治游说支出逐年增加，开始允许政府监控微软的源代码和系统记录，重金聘用前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Haley Barbour 给微软做政府公关。

 

微软赢了。微软不用被拆分，盖茨年轻的锋芒也不再。

 

接替盖茨职位的鲍尔默，将本就处在上升期的微软的业绩做得越来越好，但没有拿出任何移动互联网时代的、面向C端的重量级产品。

 

昨天（8月3日），鲍尔默作为微软前任CEO、现在微软最大个人股东表示，根据微软曾处理反垄断案的经验，如果收购Tik Tok成功，微软有足够能力应付任何随之而来的监管问题。

 

这肯定不是自夸。这些年，微软绝对达到了特朗普“一家安全的公司，一家非常美国的公司”的要求，当然，它也是一家具有资金实力的大公司。

 

近年让微软稳固住自己地位的，是面向B端，尤其是面向G端（政府）的服务。

 

去年，微软在与谷歌、亚马逊、IBM和Oracle的竞标中胜出，拿下了一张100亿美元的订单。这个订单的名字是“联合企业国防基建”，客户是美国国防部。微软将为五角大楼进行云技术改造，负责信息环境的安全，让美国信息技术能力具备全球战术优势，以随时应对各种挑战。

 

除了云服务订单，微软还拿下了17.6亿美元的订单，为美国国防部、海岸警卫队、情报部门提供企业服务。

 

由此看来，微软何止是“一家安全的公司，一家非常美国的公司”，它是一家负责美国安全的公司，通过保障美国安全赚政府钱的公司。

 

谷歌的行为是另一种“很美国”。谷歌在与微软竞标国防部100亿订单的中途退出，因为谷歌认为这个订单在企业价值观、人工智能的道德使用方面与谷歌冲突。

 

员工的抗议对谷歌来说有用，对微软来说好像没什么用。谷歌想给国防部提供用于无人机袭击的AI服务，员工抗议，谷歌退出竞标。

 

微软员工呼吁微软放弃为美国陆军提供增强现实设备，那种AR头戴式设备用于军事训练，“旨在通过提高探测、决策、交战能力，做到先敌人一步，从而加强杀伤力”，可现在美国士兵已经用上了微软提供的第二代产品。

 

不知道微软现任CEO纳德拉如何看待此事，纳德拉是印度裔，出生于印度海得拉巴，而他现在应该正筹划着把遭印度封禁的Tik Tok买回家。

 

不过鲍尔默的表态已经非常明晰了：“即使在企业业务上，也总是会存在国家主权相关的问题，比如将数据存储在什么地方之类。这一主题将会持续，但我认为微软对此问题处理非常熟悉——了解必须与政府合作，以及明白政府是一切结构的一部分。”

 

总结来说，新世纪初期盖茨处理反垄断案的方式，以及后来他对政府监管举双手赞成的态度，决定了如今有机会接住Tik Tok这块馅饼的公司是微软。Facebook的扎克伯克是开枪的人，亚马逊的贝佐斯是在推特上跟特朗普互呛的人，谷歌的拉里佩奇是频频向员工抗议妥协，还拒绝了政府订单的人。

 

经济学家弗里德曼曾批评当年那场针对微软的反垄断案：开创了一个政府干涉自由市场的危险先例，未来的政府监管将给同行业的技术进步受阻埋下伏笔。

 

综合盖茨在听证会初期的言论，他肯定是认可如上观点的。但他那时有别的选择吗？

 

他面临的情况是，如果继续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态度，公司极有可能一蹶不振或七零八落。在做自己和挽救微软之间，他选择了后者。

 

当他为保住微软跟反垄断小组缠斗了几年，得到了不拆分的重审判决后，他去跟史蒂夫·乔布斯见面，乔布斯对盖茨说：“微软在所有指控上都证实了自己的清白”。比尔·盖茨什么都没说，只是哭了起来。

 

这个哭的细节来自于盖茨在一次采访中的自述，也许他的眼泪不全是沉冤昭雪后的委屈，他可能也在哭自己，哭自己连带着公司的命运就如此被改写。如果扎克伯格也看了那段采访，他可能会想得更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