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马云与丁真
作者:冯超
来源:商业人物(ID:biz-leaders)
小马云,真名范小勤,12岁。丁真,20岁。他们的出名过程是那么的相似。
5年前,江西永丰县严辉村一名村民从外地回家时,意外发现范小勤和马云长得很像。范小勤的照片上传至网络,从此别人就叫他小马云。
前不久,生活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理塘县的藏族男孩丁真,因为摄影师拍摄的一条10秒视频里,他呈现的纯真粗粝而帅气的民族风格,迅速火爆互联网。
两人都是因为长相,又因为一次意外而火。他们不是营销出来的,也不像武林高手、只比任正非小6岁的那个供人嘲笑的马保国。
以前,大家常念叨的话是,在互联网上,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。如今,在实名制、大数据杀熟以及5G的裹挟下,在互联网上,别人不仅知道你是一条狗,还能知道你的品种并估算出商业价值。
小马云家境极度贫困。
范小勤的父亲年轻时上山被毒蛇咬伤,保了命,但截掉了右腿,但自此命运被改写。很长时间,范父都找不着媳妇儿,后来经媒人介绍,跟一位姑娘结婚。但这位姑娘智力有障碍,一只眼睛还被牛戳瞎。奶奶患有老年痴呆。小马云还有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哥哥。
父亲一个人撑起五口人的生活,收入就是种四亩地加上每月几百块的低保。
当儿子出名后,献爱心的,为流量的,为商业活动的,纷纷来到这个闭塞的村子,新京报的记者发现,村子热闹后,“一些往日里游荡在村里的狗,夹起尾巴迅速从车前跑过”。
范小勤家中生活十分拮据。图源:抖音视频截图
小马云近5年的生活最近被媒体曝光。
据澎湃新闻的报道,小马云走红后,被一家公司挖走,公司老板的身份也让人疑惑,自称是“世界第一催眠大师”。公司将小马云带到石家庄去读书,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当他的保姆。范父每年都会从老板那里拿到几千到一万的钱,他解释说,这些钱都是孩子挣的,帮他存着。
小马云的视频每天都在短视频平台上更新。虽然有一定的流量,但相较于5年前,小马云就像别的网红一样被遗忘了。同学老师说,他已经很久没来上课了。而他的学习不好,上课也不专注,跟同龄人交流时并不顺畅,他很少参加考试,偶尔参加一次,就是试卷上画圈圈。
走红后范小勤出现在综艺节目中。图源:山东卫视视频截图
很多人看了这篇报道都很愤怒:让孩子过早的沦为挣钱的工具不说,在义务教育阶段不让孩子好好上学,本身就是违法行为。但是范父对澎湃新闻说:
“如果不是这样的家庭条件,我会送儿子去这么远的地方?”
这是一位父亲,一个穷人的选择。如果你是范父,你又能做什么样的选择呢?
丁真所在的四川理塘县也是一个贫穷的县城。
该县是四川第二大幅员面积县,集“老、少、边、穷”于一身的国家重点扶贫县,贫困县帽子也就是在今年才摘掉。
据央广网的一篇报道称,当地地广人稀,交通不便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教师们需要到各个牧场去,搭起帐篷教学,孩子骑马上学,数学课用的是石子儿。而理塘县成为全国义务教育发展基本均衡县也是在2017年。
而根据理塘县2019年财政决算的有关数据,该年的公共预算收入为11019万元,也就是1个亿;而一般公共预算支出为226560万元,约为22亿。收入1个亿,支出22亿。中间近20亿的差额,都来自转移支付(财政拨款)。
而在2019年财政收入的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中,只有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一项收入,数字为166万元。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,就是土地财政中的卖地收入,这是中国地方政府的收入现金牛。而理塘县的房地产业似乎没有发展。
到了2020年,在疫情形势下,理塘县的季度经济表现越来越严峻。在官网公布的《理塘县2020年第二季度经济运行情况》一文中,是这么写的,大家看截图:
从这张图里我可以看出几个重要消息:1,当地在引进重大项目上出现问题,流标了。2,当地没有像样的规模公司,只有一家四川鑫和矿业有限责任公司,但因为矿源的品味不佳,产值已经下降了。这是一家开采金矿的公司,品味不佳的意思是,这个矿的自然资源的质量在下降,这是难以逆转的现实。
而到今年三季度,形势同样严峻。
该县2018年的GDP只有12.15亿元,据当年的政府工作报告,有关部门的主要工作就是扶贫。在经济发展方面,其主要的发展思路,便是优先发展旅游业,2018年全年接待游客75万人次,实现旅游收入7亿元,为了旅游,“投资200万元,建成4个旅游厕所”。
所以,当很多人以为藏族小伙丁真在西藏,而决定去西藏旅游,而西藏旅游局也毫不客气的蹭这波流量时,四川有关部门总是提醒大家,丁真人在四川,甚至让丁真现身,说明真相。当地的旅游业,迫切需要丁真的流量和代言。尽管大家都知道,除了罗永浩等少部分人,网红的生命周期通常都很短。
阿里巴巴几年前回应小马云事件时的几句话,倒是可以来回应这起由丁真引发的舆论搞笑事件:
“‘小马云’的背后是沉重的现实:我们社会还有那么多未脱贫人群,乡村留守儿童的教育、成长问题……让人深思和焦心。解决一个孩子的教育费用生活费用不是很难的事情,但要解决千千万万的贫困儿童生活学习困难就需要唤醒更多的力量,为今天这个现实做更多系统的努力,给这成千上万留守儿童一个敞亮的未来……这不是笑话,是沉重的现实。”
*题图为丁真微博截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