互联网没有下一个大鹏导演
作者：霍霍
来源：商业人物（ID：biz-leaders）
春节档之后，中国电影市场再次进入寒冬期。港片、好莱坞影片都没有让市场暖起来，大鹏带着他的《保你平安》尝试重振影市，虽然大盘在开画首周末勉强过亿，但大鹏已经收获了不错评价。
严格意义上，《保你平安》是《缝纫机乐队》后，大鹏的第三部商业片，他是导演、编剧，也是出品人。这部电影最终可能对行业影响不大，却对于大鹏个人意义非凡。
壹
2017年，《缝纫机乐队》的票房没有达到预期。大鹏带着演员们一个影厅一个影厅的跟观众见面。面对7.8%的排片量，挫败感、无力感笼罩着大鹏。拍摄期间，导演可以在片场肆意发挥，手握胜券，而电影一旦与观众见面，导演就被绑在十字架上，要么接受顶礼膜拜，要么被谩骂唾弃。这是这个职业无法回避的矛盾点。
后来大鹏在《人物》的采访中谈到，“没有人祝贺你电影上映了，没有人恭喜你有个好的结果，过去所有的忙碌，当结果呈现的那一刻，你就是最孤独的。”这是大鹏从业以来的至暗时刻，这也是这个行业的人情世故。
在票房面前，导演的面子、成就都不值一提。发行的同事给大鹏打电话，“如果你希望它能有机会更好，我们想了一个办法，就是你站出来向所有人道歉。因为《煎饼侠》口碑不好，希望大家再给它一次机会，来看《缝纫机乐队》。”
《缝纫机乐队》的出品人首列写的是大鹏的名字，跟随其后的是愿意陪他玩的朋友。在中国电影圈，一般导演不会出现在首列，周星驰、冯小刚、张艺谋这个级别的导演担任出品人，也是排在末端，因为首列是替电影出资最多的人。
大鹏排在出品人首位，你可以理解成大鹏财力雄厚，也可以理解成这部电影他赌上了自己的钱。在这个圈子，绝大多数导演是拿别人的钱玩的。
大鹏写了道歉信，他后来说，“如果这个举动能够让这个电影有更多关注或挽回它的颓势，我可以那么做，但是我打心眼里不认同这个建议。当时，我坐在地上非常难过，我觉得这是一种乞讨。”
《缝纫机乐队》之后，到2021年，大鹏没有再拍过一部院线电影。他在做演员、参加综艺、剪辑《缝纫机乐队》拍摄间隙纪录的家庭影像，做成了短片《吉祥》，也在这个过程中精进自己的导演专业。
他参演了《《祖宗十九代》《鼠胆英雄》这样的年度烂片，也主演了《受益人》《第十一回》这样有艺术气息的中小体量的片子。这三四年的从业履历，能清晰看到他在表演上的上限。他不是下一个黄渤、徐峥。
贰
大鹏把《吉祥》送到了金马影展，捧回了第55届台湾金马奖最佳短片。他在颁奖台上说，“长久以来我都在想，自己可能存在的意义，别人评论我特别普通，如果大鹏能做到的事情，大家也可以做到，所以希望这个奖杯给你们力量。”这段获奖感言有弦外之音。
《吉祥》同时借鉴了纪录片与故事片两种形式，在国内算是一种超前的创作方式。但这个不重要。重要的是大鹏把摄像机对准了家人。原本他想拍摄从小照顾他的姥姥，不幸的是拍摄期间姥姥去世了，他把镜头又给到了精神不正常，有暴力倾向的三舅。他利用三舅拍摄了整个家族的人情关系，揭开了中国家庭不愿面对的创伤。
很多有名气的导演都是从拍摄自己的家庭开始的，比如河濑直美。但大鹏与他们不一样，他最后没有把镜头对准自己，也没有更进一步剖析自己。可能只是想告诉大家，他与普通人一样，家庭关系也是如此。
这部短片后来补充了一部分，变成了长片《吉祥如意》，提名了第23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的最佳影片，2021年1月29日登陆院线，收获了1357万票房。
图片来自于大鹏电影官微
《吉祥如意》的票房价值远不及它的公关意义大。豆瓣7.7分的评价已经让大众接受了大鹏导演的身份，摘掉了烂片导演的帽子，在网络段子之外，大鹏也有了电影上的艺术探索。“我觉得它会是我截至到目前导演的最好的电影，也许我可以通过它，撕去‘大鹏’的标签。”
叁
大鹏成长在东北县城，北漂多年，通过搜狐这个平台被人们所熟知。他这样谈论自己的成名经历，“这是个小镇青年逆袭的故事，所以我拍的电影也都是这样的主题。我很难在创作过程中突破这样的表达。”
此外，大鹏的电影里没有完整的家庭，几乎都是几个志同道合的陌生人走在一起，做一场梦。他们没有背景、没有依靠，只能靠朋友彼此之间扶持。这次大鹏带着《保你平安》又是这样的故事内核。
现实当中大鹏可能也是这样，左膀右臂是柳岩和乔杉，合作了几十年。大鹏觉得，柳岩身上有另一个自己。他们都是小镇青年，都没有家庭背景，都选择了饱受争议且光鲜的职业，又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成名，且都让大众形成了固有的认知。
而乔杉也有标签，正如他在《吐槽大会》上说的一样，“我明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电影的行业，但是在观众的心中，我的另一只脚永远留在了洗脚城。”他也在被误读。
现在大鹏在试着拓展朋友圈，《保你平安》拉来了李雪琴，一个有学霸经历、人生逆袭的东北女孩。至于为什么用李雪琴当女一号，除了志同道合，可能更多的是从投资成本上考虑。大鹏是个精打细算的导演，历来的电影有头部演员客串，没有头部演员主演，男主角雷打不动都是他本人。柳岩、乔杉是他的黄金绿叶。
大鹏亮相电影《保你平安》路演活动。图源：视觉中国
这也是大鹏导演成长路线中必要的妥协。现在返回去想《煎饼侠》，拉来了半个娱乐圈的明星客串，配上《屌丝男士》常用的喜剧套路，做成11亿元的爆款，纯属偶然。“在《煎饼侠》那个阶段，中国电影蓬勃发展，新人导演层出不穷，跨界导演开始展露头角，我赶上了一个好时代。”
大鹏还是理性的看待了这部电影，并总结了一些成功的经验。在《保你平安》中，大鹏请来了马丽、宋茜、白宇来客串。
也许日后大鹏还会延续这个选择演员的标准，因为这是花小钱办大事的决策，有大咖加持的阵容能吸引更多观众。大鹏可能更早做节目时，就有这样的认知。十年前，网络视频刚刚布局，原创内容正在试水。大鹏在搜狐视频做了一档脱口秀节目《大鹏嘚吧嘚》，这让之后大火的《屌丝男士》系列有了创作基础——平台与人脉。
而平台与人脉恰巧又成就了《屌丝男士》系列。如果没有那么多明星客串，如果没有平台能够兜底支持，这个系列可能会隐入尘烟，也不能展现大鹏个人的喜剧风格，积累大量拍摄创作的能力。
肆
十年前，互联网平台风生水起，电影市场也风华正茂。《屌丝男士》的成功直接引来了新丽、万达这样的行业大佬，他们纷纷出资助力大鹏拍了《煎饼侠》。这部片子成功之后，他接连出演了冯小刚、徐克、王家卫、周星驰导演的电影。这是“涨功力”的关键时期，可以在现场看到大导演的工作方式和幕后创作，这是所有想当导演的人梦寐以求的积累方式。
2015年，广电总局带着徐峥、管虎、李玉、韩延、大鹏去好莱坞学习电影的每个制作环节。在这次造访学习的过程中，大鹏完成了专业上的更进一步的积累，也激发了他创作《缝纫机乐队》的灵感。他后来感慨，“我挺幸运的。这十年是互联网野蛮生长的十年，也是我进入电影的十年。”
时代的风浪把一个小镇文艺青年冲上了中国电影导演圈。《煎饼侠》收获11亿元票房时，大鹏想，“我只觉得我的一个作品上映了，这是我导演的第一部电影，它获得了大家的喜欢，我挺高兴的。我认为我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机会让大家喜欢，而没有意识到，在未来的五年内，我再也遇不上一部电影破十亿，再也遇不上所有的媒体主动来采访我，再也遇不上所有的资本、电影公司拿着剧本希望我参与。”后来《缝纫机乐队》票房失利时，大鹏回忆，“如果那个时候谁给我一个拥抱，我会一辈子对他好，但是没有。”
中国互联网行业辉煌的十年过去了，电影行业迅速转向了衰落。但短短视频越来越火热，B站上的导演小策、影视飓风的Tim、抖音上的张百乔…… 一批批有才华的创作者涌现出来，但是一直没有下一个“大鹏”。
可能短视频本身就有独特的观赏场景和特点，随时随地可以掏出手机，滑动屏幕就能看到吸引眼球的内容，这个是电影不具备的。所以一些短视频创作者可能本身就不需要转型到导演。此外，短视频的流量收益、广告收益、直播收益很高。反倒是电影仅能依靠票房收益，显得有些单薄，行业也不景气。
但更多的是影视行业越来越固化。FIRST电影节上的绝大多数新人导演有留学背景，花百万人民币拍摄毕业作品。影视圈二代也层出不穷。而视频平台也喜欢用“熟人关系”。
在过去的十年，大鹏是导演圈为数不多的靠单打独斗、非专门院校起家的导演。至于赵本山，给大鹏提供了经验，算不上真正的靠山。
未来很难说大鹏能成为蜚声影坛的大导演，但是从王一博、黄渤出演《热烈》开始，在演员阵容、投资规模上，可能会有大的突破，也许他会成为一个更合格的商业导演。
参考资料：
1.大鹏走向大鹏的方面，李纯，GQ报道
2.大鹏：如果那时谁给我一个拥抱，我会一辈子对他好，荆欣雨
*题图购买于视觉中国
